《幽灵故事集》渐渐认识死亡 免费试读
“我记得我很小的时候，父亲带我去三里外的旅部看电影。电影里有一个场景，一群女人穿着皱巴巴的裙子在舞台上旋转，在舞台上旋转摔倒，然后爬起来再旋转，用脚趾带动整个身体。不知道为什么，我第一次看电影，就记住了这个画面，因为我不理解银幕上的人的这些奇怪的动作。”
“那是芭蕾舞。”
“是的，后来我长大了，在电影院看到同样的画面，我意识到这是一部芭蕾舞剧。我还记得那部电影，十月的列宁，也许是另一部反映列宁一生的电影，1918年的列宁。”
冬至那天，318国道旁的一个山头上，一户人家正在举行仪式，在一个没有牌位的坟前放上牌位。两个不相干的男人坐在不远处聊天。一个五六岁的小男孩在旁边玩。
“世界上的一切都必须被知识所认识，否则它对你来说就是一个谜。如果你从来没有关于这个东西的知识，这个东西对你来说永远是个谜。……"
“爸爸，这块石头为什么长这样，那块石头为什么长那样？”小男孩拿了两块石头给胖子，无辜的问。这个小男孩戴着一顶红色的帽子。
胖子苦笑了一下，严肃地对孩子说:“这两块石头不是自己长成这样的，是别人砸成这样的。”
“为什么有人要砸它？为什么要这样砸呢？”
“你觉得这像花吗？花很美，不是吗？”
“哦。”小男孩撅着脑袋想了一会儿，好像明白了，走开了。
"你把一块石头想象成一朵花，这是独特而富有诗意的."
“诗是用来骗人的。”
两人哈哈大笑，引得安北人纷纷侧目。他们正在坟墓前挖掘砖块。这是两座并排的旧墓，墓上的草已经被清理干净了。
“我第一次接触死亡是在很小的时候。当然，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接触到了死亡。我当时上小学一年级。有一天，我们早上没去上课。女老师带我们去了离学校不远的地方。那个地方有很多人。我们都站在一起，不知道该怎么办。过了一会儿，一个大箱子从房间里被抬出来，人们把它放在长凳上。老师让我们到大箱子前面去搬一堆五颜六色的东西。有人说走，我们就走了，跟在一个大人后面。过了一条小河，我回头看见四个人抬着大箱子，很多人跟在后面，胳膊上戴着黑布。到达一个山坡，停在一个新挖的坑前。人们把大箱子放进坑里，盖上土，堆起一个漂亮的土包。多少年过去了，我还是把这些事情当做课外活动。感觉他们一点意思都没有，很无聊，热闹又无聊。”
“课外活动？这样的课外活动真的很吓人。”
“我们的课外活动不是这样的。我们唱歌跳舞，玩猫捉老鼠。”小男孩说。
“去吧，大人说话，孩子别插嘴。”
“那时，我的老母亲和我们住在一起。老母亲其实是我姑姑，因为她是我父亲哥哥的妻子。老两口只有一个女儿，就让我爸给他生个儿子收养。爸爸当时只有一个儿子。那时候没有计划生育，孩子都是随便生的。我爸问我叔要哪个，他说要第二个房间，就是我。那时候我还是无影无踪。在我出生之前，我叔叔在给别人盖房子的时候摔死了。他是有名的木匠，周围几十里的房子几乎都是我叔叔做的。那些雕花窗我都见过，非常精致细致。都是我舅舅手里的。叔叔的女儿嫁到了村里，不久老母亲也带着女儿搬了进来。有一天，父亲带我去找老母亲，我看到她躺在门板上。我当时就想，老母亲怎么睡在这个地方？那个门板就是门的门板。它又老又黑，上面有无数的洞。这次我看到他们把老母亲放在一个大盒子里，也是红黑相间的。这一次，他们让我跪在大箱子前。后来，他们还把大箱子抬了出来，埋了。我以为这是大人的游戏，过几天老母亲就出来了。我以为还有其他成年人在找她。我一直在观察谁是猫，寻找老母亲。”
“你以为这是猫捉老鼠的游戏吗，亲爱的！但是没有猫能找到她。”
“爸爸，有些老鼠藏得很深很深，你找不到的。这个时候你骗他说你在。我看见你和他出来了。”
“哈哈，那是只笨老鼠。”
“那时候死的人不多，每隔几年才死一个。我现在不想每三天死一次，所以经常玩这些游戏。在我整个青少年时期，我没有再看到玩这个游戏。几年后，我上了高一。那年冬至，父亲打算给舅舅上坟。他说他做了一个梦，梦见我舅舅的头歪了，左耳被压了下来，所以我舅舅把我的左耳弄聋了。叔叔的坟在一个山坡上，后来修了一条路，从他的坟旁边经过。冬至的一大早，父亲请来的人来了，用两个篮子把坟盖好。因为坟墓要被打开，尸骨看不见太阳，因为他来自阴间。如果说前面看到的游戏是个谜，现在谜底已经解开了。中学回来的时候，坟墓已经被挖开了，边上还有一些腐烂的圆木。几个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把骨头捡起来，放进另一个简单的棺材里。那时候家里穷，没钱准备好一点的棺材。我看到了头，两只空洞的大眼睛和一张大嘴巴。我记得大箱子里的老母亲，她在那个大箱子里是这样的。我只是大概了解了死亡是怎么回事。”
“爸爸，看太阳。它怎么不冒烟？”这个小男孩已经观察太阳很长时间了。
“不要用眼睛看太阳，它会使你失明。问一些很难回答的问题。烧干柴会冒烟吗？烧湿木头会冒烟吗？”
“哦，”小男孩想，似乎明白了，走开了。
“第一年春天，上完一节阳光明媚的早读课，天气有点热，大家都脱下了冬装。突然，男同学神秘地聚在一起，聊着什么。后来我才知道，他们是在好奇地谈论一个女学生的胸部。下课后，我观察了一下那个女生，发现她的胸部有点凸起。同时，我发现这个女孩和过去大不一样了。有什么区别？我真的说不上来，但我想她能忍受这种表情。但很快，她就去世了，死在了医院里。难怪我好久没见她了。那几天，我总是想着她，睡觉，吃饭，上课。她是如此生动，我不相信她离开了我。我一直以为她总有一天会出现。有一天中午我躺在一片麦田里，看着被小麦分割的天空，我哭了。我想念一个人的哭声如此强烈，直到这个冬天来临，我终于知道，她不可能回到我们身边，我再也见不到她了。”
318国道上，车来车往。
“死亡和爱情同时发生。”
“不一定是爱情，是同学的爱情。我和她在同一个村子，我们同时上学。上学的时候，我们经常一起去。我住在她家的马路对面。那段时间，我只觉得日子很空虚，很无聊。我无法想象她也被装进一个大箱子里，用土埋了起来。她的死可能是影响我一生的事件之一，一直在震荡着我。也许是她的死让我有了宗教信仰。我研究了佛教和道教，最后选择了基督教。基督教让我明白了死亡的本质，让我明白了另一种死亡，精神上的死亡。有一次，耶稣叫了几个人跟从他，其中一个人说，让我回去埋葬我的父亲，然后跟从你。耶稣说，让死者去埋葬死者。这句话深深震撼了我。”
“让死者埋葬死者？”
“这里说的死人有两种，一种是肉体死亡，一种是精神死亡。耶稣呼召人跟从他，其实是要像跟从他的人一样彰显德行，而且不是一般的德行，而是认识神，遵行神的旨意的德行。一个不跟从他的人，不认识神，也不能彰显德性，所以他的肉体虽然是活的，却没有灵性，只剩下一个空壳，其实就是一具骷髅。精神上的死亡是第二次死亡。”
“爸爸，有人说耶稣是人，不是神。”
“别废话，走开。”
“另一个让我相信耶稣的原因是我爱上了一个已婚女人。我被一种负罪感压得喘不过气来，但我控制不住。她是一个精灵般的女人。和她在一起，一切都显得那么正常。有一天我说，如果我们被发现了怎么办？要我带你离开家吗？她说，我不要，我会死的。我先告诉你，如果我为这件事而死，那不是因为我害怕，更不是因为我后悔。你还需要告诉我什么吗？我想在宗教上避开她，但宗教教会我正视她。但这次面对面的结果，净化了我的心灵。她也死了。她下葬的那天，我从远处看着那个大箱子慢慢放进墓穴。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，墓地里的一切都是那么清晰。我心想，她是在死路一条。在世俗的世界里，她活在爱里，活在我心里。我一直无法把她从心里赶走，我从另一个角度认识了死亡。死亡其实是多变的，你根本认不出来。……"
突然。鞭炮齐鸣，空气颤抖。男孩走过去，穿过一个跪着的人，下到马路上，弯腰捡起一个没有爆炸的鞭炮。就在他低头的时候，一辆红色桑塔纳开过来，把他撞倒，从他头上碾过。他的脑袋像氢气球一样爆了，浆液溅得到处都是。他的小手还抓着鞭炮，好像在等人来点燃。
胖子突然站了起来，迷茫地看着天空，又无力地坐了下去。他仍然看着天空。天空中有三两朵云。他从这一朵中看到那一朵，他发现这三两朵云异常相似。他一本正经地撅着脑袋，思考着什么，又摇了摇头，好像要摆脱这个令人惊异的问题。
离这里不远有座山。你可以在这里看到。整天都是烟雾弥漫。山上有一座寺庙。寺庙里有一个白胡子的老和尚。要去寺庙，你必须穿过一条很宽的河。香客们从318国道胖子坐过的山头绕道，然后顺坡下到河边。河里有竹筏，香客都是乘竹筏过河。这些香客之所以容易分辨，不是因为他们外表有什么印记，而是因为他们内心有某种表征，只可意会不可言传。当他们看到躺在血泊中的小男孩时，眼神变得更加阴沉和冷漠，因为他们的心里已经积累了太多的痛苦和迷茫。
胖子还在看着天空。云更多了。两只云雀正在穿过云层。他们互相追逐，越飞越高，渐渐消失。云就像许多行走的白马，悠闲地走着。寺庙那边的后山不断有云涌出，后面的云挤着前面的云。
风在吹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