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紫兰花开》第三章 伤戚的旧痕 免费试读
“进屋去睡吧。如果你被冻住了,我能为你做什么?”我一下子醒了,却不敢出声。我只是继续懊恼地坐着,感觉自己低头认罪了。这时爸爸也走了过来,他的脚步沉重而缓慢。他没有示意我起床,就把右手放在沧桑的老槐树上,左手自然垂在地上,没有任何刻意的用力。我看着他失落的样子,像一个垂死的人一样瘦弱,突然,一股强烈的怜悯感涌上心头。
“爸爸,”我小心翼翼地叫道,“爸爸,跟我说话。”我恳求道。
“爸爸,爸爸,我害怕。”我哭了,眼泪滴在我的画上。
类似的话我重复了很多遍。爸爸没有看我,也没有做出任何表情,仿佛没有听到我的话。
“爸爸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.我站起来抱住父亲的胳膊,右脸颊紧紧地贴在他的胳膊上,伤心地抽泣着。
“去睡吧。”他用粗糙的左手抚摸着我的肩膀,轻轻地把我移到房间里。
“爸爸,我害怕。你怎么了,妈妈?”我急切地问。
爸爸转头看着我安慰我说:“你妈妈去你奶奶家了,过几天就回来。”我看到他的眼睛有点红,还没等我定睛,眼泪就掉了下来,不偏不倚地打在我的额头上,但他突然把头扭向另一边,用胳膊搂住了我的肩膀。
我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波澜。“你撒谎了,爸爸,你撒谎了。妈妈死了吗?”
听了我的话,他把脸转了回来,恍惚地摇了摇头,淡淡地丢下一句:“你妈跟人跑了。”
爸爸说这话,然后失魂落魄地进了主屋,我跟在后面。沉默了一会儿,他问我昨天有没有听到什么,我呆呆地摇了摇头。爸爸看着我,叹了口气。我也拿了一条毛巾递给他。爸爸接过毛巾粗略地擦了擦眼睛,看着我笑了。
我的举动似乎向他表明了什么,他此刻变得非常平和安静。
爸爸和娘结婚的时候才十八岁,他姑姑一岁。那时候家里还没有土改,还挺有钱的。爷爷是当地有名的地主,有70多亩地,可谓当地大户。有四个兄弟,父亲。他是最年轻的。大哥和三哥在抗日战争中被日本鬼子打死了。二哥因为目睹了屠杀的惨状,被吓成了精神病,很快就死于肺结核。那时候爸爸和爷爷刚因为财产分割闹得不可开交。一怒之下,他们出城,在流离无助的状态下流浪了两个多月。最后他们实在撑不住了,厚着脸皮又回家了。因为这个,爸爸躲过了一劫,爷爷却因为这个得了重病。但是,当他得知爸爸回来了,瞬间就觉得有希望了,很快就恢复了很多。
爷爷喜欢收集古董,但在一次疯狂的日本人突袭后,大多数古董诗词和绘画都被打碎或烧毁了。但是,爷爷很有头脑。在日军再次突袭的前一周,他敏感地意识到形势不妙,便动员全家人没日没夜地在自家后院挖了一个五六米深的地窖,只留下一点粮食,剩下的粮食和古董字画全部藏在里面。为了掩人耳目,爷爷还在。
爸爸说,那些年,上帝不是旱死了,就是雨淹了。有时候村民可以为了半把粮食争论一天,十里八村很少有村子能解决温饱问题。爷爷虽然是地主,但是很小气,从来不会轻易给穷人食物,即使储存的食物都快发霉了。
爷爷家在半个县里都是出了名的有钱。当然,向爸爸求婚也是应接不暇。前脚送走一个媒人,后脚再追一个求婚。一天到晚没别的事,其实就是给爸爸提个建议。
说到这,爸爸忍不住笑了。有半分钟的时间,我开心得把妈妈的离开都忘了。
爷爷的心很高,很骄傲。他看不起那些没文化、土里土气的农家姑娘。所以只要他们说明情况或者说女孩是农村的,爷爷就不让爸爸见她,甚至把她锁在屋里。每天只允许他看书吃饭,他的日常生活全部由奶奶负责。
爸爸继续说着...
好像是早上,或者是快中午了。因为天气冷,奶奶正在屋里给爸爸生火。一抬头,她看到门外站着一个看起来很有钱很有风度的中年妇女。她的声音娇嫩而清脆,她穿着一双牛皮鞋,手里提着一个黑色的皮包。爷爷很热情地上前迎接,帮她提着手里的包,带她进了正堂。这时,奶奶。
后来才知道,那个中年妇女是村干部家属,来爷爷家向父亲提亲,提侄女。在她详细描述后,爷爷非常高兴,特意邀请她到家里吃饭。的确,“那姑娘”真的如这位女士所描述的那样端庄、美丽、高挑、大方,举止也不逊于一位宫廷公主,文化水平也很高。这样,这个媒人很快就定下来了。
爸爸告诉我,他们结婚那天爷爷一夜没睡,第二天就开仓放粮,十里八村的农民都来敲锣打鼓祝贺。爸爸说那天他开心极了。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外表。当他看到娘时,他立刻被她美丽的外表所吸引。她那么美丽迷人,何况是十里八村。即使她找遍了整个县城,也很难找到第二个。
爸爸接着说:
从那以后,他们的生活非常幸福。他每天的工作就是看书和做研究,而他的母亲则每天陪着他的父亲。他们经常谈论文学、思想甚至生活和世界。爷爷奶奶对这个媳妇很忠诚。我妈妈不被允许做所有的家务。我妈日常工作很闲。他们还特意请了两个女演员帮她解闷,但她很快就被父亲辞了职。
妈妈特别喜欢背诗。她每天早上起来都会背一两首诗,然后就在爷爷家的老槐树下静静地坐一会儿或者看一本书。早饭后,她只吃了一点点,就和爸爸去散步了。她边走边有说有笑,一路都很优雅。
一年过去了,妈妈却没有任何动静(没有怀孕)。我爷爷奶奶看着他们越来越老,自然很担心。我奶奶经常有意无意地提起这件事,让我父亲很尴尬,但这是关系到子孙后代的大事。父亲一时不知如何回答,每次都是敷衍了事。所以,我爷爷开始和我妈妈有些不愉快。
结婚第二年年底的一天,天气出奇的冷,那天晚上又下雪了。第二天早上雪停了,爷爷安排了一个信差去村里,爸爸当时还不知道这件事。后来才知道,是爷爷把信差送到姑姑那里的,说是要商量点事情。
当信使回来时,已近中午。昨晚的大雪有一尺多深,所以这个人看起来有点尴尬。他的裤腿和鞋子上都沾满了雪粒,冻住了。男人进门后大约半分钟,娘的姑姑进来了。她很有礼貌的敲了几下门,然后在爷爷的接待下进了正堂。又是一声热情的问候。
那天中午,爷爷命人买了一大桌酒菜,爸爸妈妈自然也在。吃喝告一段落的时候,爷爷让奶奶拿了些干枣放在桌上,好像要谈些生意。这时候爸爸妈妈基本都猜到爷爷要讲什么了,闷得慌。
爷爷挥了挥手,示意父母回避。爸爸和妈妈也走回他们的房间。他们一个坐在床上,一个坐在扶手椅上,谁也没有说一句话,就这样沉默着。终于爸爸先开口了,问妈妈吃饱了吗?妈妈点点头,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。
两个小时后,我听到院子里有声音。是爷爷。他在对他的姨妈耳语着什么。爸爸没有认真听,也不想听。很快,娘的姑姑向她打招呼,她接了。她把她带进刚吃过饭的房间,小声说了些什么。这时,爸爸已经被爷爷迎到了正堂。
又是一次长谈。娘出来的时候,表情不自然,眼神也显得呆滞。送走姑姑后,她进了房间。爸爸还没出来,但是过了十多分钟,爸爸也出来了,眼神就跟妈妈一样,同时一脸的不舍。那时候爸爸不敢跟爷爷撅嘴。就算爷爷说错了,晚辈也只能心甘情愿的承受。
爸爸走进房间,这一次他们之间没有沉默。爸爸问妈妈怎么办,说这是家里的大事,不然爷爷不会轻易放过。妈妈一时不知道怎么回答,就叫爸爸等等,爸爸点点头。这时候两个人的心情绝对是共鸣的。毕竟这是封建思想下一个家庭的头等大事。没有后代,就意味着断了香火,这无疑是对祖先最大的不尊重。
熙熙攘攘的春节过去了,新年的第一步开始了。我妈还在沉默,我爷爷奶奶更害怕了。他们三天问问题,五天聊,甚至叫我奶奶半夜在我爸妈房间的窗下房间听。这让我爸妈很生气,但也没办法,只能让他们为所欲为。有一次奶奶在听音室没有结果的时候敲窗户,故意咳了几声。我父母也明白这是什么意思,但他们没有理会。
时间在这样急迫的监督下一天天过去。我爸妈没变,我爷爷奶奶好像也停了,但还是像以前一样督促提醒我爸妈。
然而,天气是不可预测的。就在这一年,听父亲说麦收刚刚结束,产量还挺不错。爷爷看着堆积如山的粮食,常常笑得合不拢嘴。爸爸妈妈当然也很开心。在那个经济拮据的年代,一家人能经常吃到白面馒头和炖肉,想必是大多数人的梦想,甚至忘记了梦里一锅香喷喷的红烧肉应该是什么样子。
不知哪一天,村子突然热闹起来。一群群的人在几个扛着枪的士兵的带领下在村子里走来走去,有时能听清楚他们在说些什么。第二天,在军队的号召下,周围三五个村的村民在村东场的一块空地上召开了动员大会。爷爷担心会出事,严格禁止父母未经他允许不得外出。当然,散步也必须被禁止。从东场的发言中隐约能听出几句,但村民的声音最大,也最大。带着浓浓山东味的呼号里,爸爸似乎觉得天要变了。不远处不时传来一声巨响,比雨中的雷声还要吓人。“彻底肃清土豪劣绅,斩断一切剥削人民的毒蛇,打倒地主恶霸,打倒黄(爷爷的名字)。”爸爸、妈妈和奶奶在院子里瑟瑟发抖,奶奶的腿在发抖,妈妈吓得满脸灰尘。爸爸说他看到的是真的。
这些士兵中有些人腰间绑着手枪,有些人拿着长枪。他们在几个村民的带领下绕着田地行进,不时互相指指点点。几个村民鞠躬点头。很快,他们找了一块空地坐了下来,仿佛在灰黑色的当地烟雾中思考着什么。村民们仿佛遇到了救星,不时划着火柴为几名战士点燃熄灭的当地烟雾。过了一会儿,他们都陆续站了起来,或者在几个村民的带领下走进了农田,不过这次他们走的方向是爷爷的农田。行政长官不时做着手势,村民们似乎对诺诺很被动。他们在爷爷的农场停了下来。四处看了一圈,不知怎么的,局长突然把烟头扔在地上,用手指比划着,像是在申斥,又像是在憎恨。奶奶非常理解。
已经接近黄昏了,然后爷爷回来了。他看起来很沮丧,很慌张,整个人都很压抑。爸爸妈妈显然不敢出声。奶奶开口了,问怎么办,会不会坐牢。爷爷当时也没说什么。沉默了很久,他无奈的叹了口气,说:“爱干嘛干嘛。上帝在看着我们。这些田地是我们的祖先几代人积累下来的。不容易,不容易。好像就毁在我手里了。唉……”;他长长地呼出一口气,颤抖了半分钟。奶奶听后抽泣着说:“天要灭黄家了。”然后她大哭起来,爸爸妈妈也忍不住哭了。这时三个人围着院子在哭,最后随着爷爷的一声哭停了。
此时天已经黑了,但村子里还是很热闹。门口不时传来几声沉重的脚步声,有时还能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。声音很小,但是很震撼。爷爷和家人坐在院子里,你看着我我看着你,一直坐到半夜。突然,远处有几盏灯闪了一下,应该是军队用的探照灯。光线在浓浓的墨色夜空中晃来晃去,对别人来说确实很亮,但对爷爷和他们来说却异常凶猛。爷爷示意爸爸把梯子挪开,爸爸照做了,并按照爷爷的意思放在墙上,爸爸悄悄地爬了上去。那是一个几十人的团体,时不时的散聚,差点没把爸爸吓掉。爸爸回头看了看爷爷,继续看情况。
“下来,你这个没用的东西。”爷爷厉声斥责,破口大骂。
爸爸不敢吱声,赶紧爬下来,坐回原来的位置。这时,爷爷路过。他小心翼翼地爬上梯子,偷偷地向远处窥视。几分钟后,他下来了。在院子里来回走了好几圈,突然停下来,茫然地看着父亲说:“你还年轻,我们都老了。我们想依靠这些地方来养老。现在看来,我们是盲目的。你和你媳妇以后会做什么?你想吃点什么,喝点什么?过几天,我可能会被抓起来枪毙,也可能会被他们用棍子打死,但没关系。”他没说什么,然后说:“你妈妈年纪大了,不能跟我一起被抓,但你得给我们家生个孙子。你得让我们黄家有接班人,不然我没脸见你爷爷,他们非杀了我不可。”
说完这些话,爷爷坐了下来,爸爸妈妈低头默默流泪,却不敢出声,不然爷爷又要声讨爸爸了。
就这样,一家四口在院子里坐着,站着,走着,凝视着,抽泣着,犹豫着。